老段家……
  柳若烟手中的糕点啪叽落了下来,她神色复杂地看了眼萧楚流,却发现他和自己一般,灵魂被猛烈撞击,失了神。
  *
  明媚的山坡上,大大小小的山包藏在了荫蔽的树下。
  燥热的晚风在林间晃荡,吹到这处时,温柔地好像手抚摸过脸颊。
  满天的黄纸伴随着浓郁的焚香飘扬,铜盆中纸锭焚化过后的焦炭味下沉,沉甸甸聚集在一个新的山包前。
  哭晕了的两位老人被搀扶回家,还剩段清婉跪在地上,支着柔弱的身躯,给哥哥一次又一次焚烧着黄纸。
  “我来帮你吧。”柳若烟也跪了下来,双手拿起一叠纸钱,一张一张,认真地虔诚地将其放入铜盆中,心中默念祷告,期望亡人下一世安好。
  段清婉没有拒绝她的帮助,但是,当她看到萧楚流伸手过来拿纸钱的时候,她拦住了他。
  哭到嘶哑的声音怔怔响起,“哥哥他不会想要你在他坟前假惺惺的,是你害死了他。”
  “哎,你这小姑娘怎么和你爹娘一样是个老顽固说不通呢!萧师兄说的还不清楚吗,是魔人杀了你哥——”站在后面的一个修士忍不住替萧楚流喊冤。
  下一刻,萧楚流转过头去,用一种坚定有力量的眼神制止了他后续的话语。
  在山腰站着一群修士,是齐落云一行人。
  他们聚集在一块儿,为同一届宗门大比试炼者的段清野送行。
  萧楚流看着青色石碑上的那几个字,眼前闪过段师兄对他爱恨交加的面孔,
  “事情因我而起,可不是我害死的他。”他轻声道,“凶手是魔人,不是我。”
  他平和安静地陈述着这个事实。
  “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我会取下凶手的首级,向九泉之下的师兄师姐们赔罪,请给我一些时间。”
  山风中,他的马尾被风吹起,那张坚定的玉色脸庞在阳光中折射出了不可直视的光芒。
  让人心生敬畏,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他的话语。
  段清婉目光从萧楚流脸上移开,松开拦着他的手,出神道:
  “说起来有些可笑,我本应死在魔人手中,却被你师妹柳修士救了;我哥应该前途似锦万丈光芒,却死在与你一起绞杀魔人的路上,还不如让我和哥哥换条命呢,还不如死的是我呢……”
  柳若烟抓住了她的手,“别这样想,段师兄肯定不会希望你死!”
  “我小时候总觉的他长得丑,没有隔壁家的小虎好看,他一边嘴硬说天天打鱼晒网的长那么好看有什么用,一边存了大半年的钱买了抹脸的膏给我,我还见他偷偷摸摸用他送我的膏,我追着他打,他说他买的,用一点儿怎么了……”
  段清婉眼眶红红,声音沙哑,“后来,他修仙去了,每一次回来,都给我带好多新鲜的玩意儿,我还记得有一年,他送了我一箱子书,说叫我好好读书,以后能干好多好多的事情……可是、可是到现在,我还是没有读书,我不知道他给家里寄来的信上写了什么,我不知道他回家抱着书都在看什么。他离我越来越远了……”
  终于,他离开了她。
  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再也没有哥哥了。
  萧楚流再伸手去拿黄纸,她没再阻拦。
  天色渐晚,乌金西坠。
  段清婉听到了晚鸟与蝉声交杂在一块儿的鸣叫声,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有些愧疚地抚摸着墓碑:“葬礼办得匆忙,忘记给哥哥请个师父来拉琴了,在黄泉路上安静静的,你可千万不要害怕……”
  说到害怕这个字,她终于又忍不住地开始哽咽。
  悲伤与难受如潮涌,将她整个人吞灭,她努力用牙咬住下唇,将嘴唇都咬出血了,还是控制不住呜咽的声音。
  “我……我不哭,哥哥,我不哭……”她摇着头,眼角的泪水片片绽放,挥洒在墓前的黑色土壤中。
  柳若烟是安慰也不是,不安慰也不是。
  “主人,在扬州有个习俗,如果有人去世,是要请人来奏乐的,他们认为这样亡人才会在黄泉路上不孤单。”识海中的魂玉响起了竹玉怜的声音。
  “奏乐?你是不是会?”柳若烟抬头看向懒洋洋站在树下的他。
  竹玉怜啧了一声,“我只弹风月之曲,还从未涉猎过这种哀乐,要不我把抚月给主人,主人来?”
  他见柳若烟犹豫,又加了一句,“我会将抚月与我的联系短暂切断,主人不用担心。”
  “不是这个。”柳若烟沉默。
  而是她也没有专门弹过葬礼上的哀乐,她脑海中的葬礼曲目要么是唢呐演奏的,要么是二胡,要么是两者一起……
  和古琴差得有点多啊。
  不过段清婉哭得实在是伤心,她只能硬着头皮接过抚月,轻声安慰趴在墓碑前的人,“我会弹,段师兄路上不会孤单的。”
  她将琴放好,身坐正,抬手轻拨动琴弦。
  清风缓缓刮过,头发丝做的琴弦在她的小手中颤抖着发出了清脆的音符。
  缓慢流淌的丝竹之乐绕着指尖旋转,飘荡开来,进入每个人的耳中。
  <a href="https:///zuozhe/pfb.html" title="东水逆流" target="_blank">东水逆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