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制住想捂脸的冲动,徒述斐此时也顾不上纠结这些尴尬不尴尬的细枝末节了。
  他催马上前一步,索性放弃了自己以往营造出来的自矜形象,带着点傲慢,漫不经心的开口:“前方带路。”
  被缚在马车里的霍启灿听见了吴良的声音,立刻挣动起来。只是才动了一下,身边看守他的兵士就立刻压制住了霍启灿的动作。他甚至连塞在嘴里的布团都没能蹭出去,只能在最后无力的踹了一脚车厢的厢壁,发出了一声不甚响亮的沉闷“咚”声。
  吴良和徒述斐离得不远,自然都听见了。
  眼见徒述斐没有解释的意思,吴良的眼珠转了转,一张脸笑成了一团:“车厢里的,可是世子爷?”
  这一次,车厢里一点声音也没传出来。
  反倒是徒述斐,不甚在意的开口承认了:“正是南安王府的世子霍启灿。先前本王前往东番岛游玩,倒是偶遇了世子爷。难得世子爷邀请本王前来闽州城做客,本王也是盛情难却,便和世子爷星夜前来了,啊哈哈!”
  随后就看向吴良,“还不带路?”
  吴良再要说什么,徒述斐理也不理,一拽缰绳,便催马向前走了。
  他一走,身后的队伍也都跟在起步,直接把吴良这个该带路的晾在路边了。
  徒述斐只管不紧不慢的向三里亭方向继续前进,只是走着走着,原本跟在徒述斐身边的张强便悄无声息的下马离队,身形一瞬间就融进了黑夜里,不见了踪影。原本他的坐骑上,也换了一个人来。
  又走了两里多的路,闽州城外的三里亭处,果然有人等着自己。
  只是这些人,除了零星几个身穿官衣的,便是大片列队整齐的兵士了。
  徒述斐也不用旁人介绍,一眼就看见了身后跟着一个四品武将打扮的中年人,头戴五龙冠、身穿五爪蟒袍、高大微胖的中年男子,心里笃定这肯定就是当代南安王霍元松了!
  这一身的打扮,就没有一处不僭越的。徒述斐也是无奈,就霍元松这个作死的样子,哪怕真如圣人和太子设想一般,哪怕是假意交付兵权入京,就能安分的当个富贵闲人?
  看看他的穿戴,看看他此时对自己的态度,看看他在闽广两地的所作所为,他绝不会甘心放弃手中的权势!
  父皇和太子哥哥的念头,是必然要落空了!
  徒述斐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要不是霍家在闽地的行为实在太过,徒述斐还真巴不得这一家人进京自去作死,想来最后也不会有个什么好结果,正好可以给某些目中无人的家伙打个样,也算是杀鸡儆猴。
  “南安王霍元松何在?还不上前见驾!”徒述斐剑眉微挑,勒住缰绳朗声先声夺人。
  不等霍元松回答,又看向穿着文官官服的一众官员,朗声道:“闵州府何在?还不上前答话!”
  闽州知府阙掸上前行礼:“闵州府阙掸携闽州内十六县主官恭迎王爷大驾!”
  徒述斐“嗯”了一声,随意的说道,“起吧。”随后就把视线移到了霍元松身上。
  霍元松自然知道徒述斐来者不善。只是此时尚未完全撕破脸,自己的长子又在对方手里,不得不捏着鼻子上前行礼。
  “南安府霍元松见过王爷。”随后立刻追问霍启灿的安危,“王爷先前传话,怎么没见犬子跟在王爷身边伺候着?”
  徒述斐抬头看看依旧漆黑的天空,才低头看向霍元松,“世子爷在马车里休息呢!他陪本王游玩了一路,委实疲累了,霍王爷莫要担心。”
  随后也不理霍元松脸上变颜变色,“本王在闽州城没有行在,便居于南安王府如何?”
  又指着不远处列阵的兵士:“这是何处的兵丁?因何聚集?”
  “这是为保护王爷周全,本……小王特意调集精兵的前来。”
  南安王府有调兵令,可以不经过地方官员、武备自行调兵,这是几代帝王赋予南安王府得权利。
  “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强兵悍将,未曾堕了南安王府守境安民的忠义美名!”徒述斐赞了一声。
  听了徒述斐这话,霍元松脸上再次神色几变,最终只是皮笑肉不笑的一拱手,语气平淡道,“王爷谬赞了。”
  徒述斐扫了霍元松一眼,心中计算着在场兵士的人数,和自己得到的消息相比,数目相差不大。
  也就是说,事情向最好的方向发展了——南安王果然把视线都集中在了自己和霍启灿这里。
  但是反过来说,自己的情况向最差的方向发展了——就凭身后这不足百人的护卫,哪怕这些将士各个以一当十,也不足够。
  他回头看了一眼白平北等人,有些犹豫。
  几步外擎着火把的白平北见状,赶在徒述斐开口前,上前一步,右手敲在了左胸上,目光炯炯的看着徒述斐,没有半分退缩回避的意思。
  在他的身后,所有战士跟着向前一步,做了同样的动作。
  扑面的煞气也振奋了徒述斐的心神。他转过头来,脸上带了几分笑意,催促霍元松:“王爷,咱们这就进城吧!”
  霍元松不瞎也不傻,看见这百人的动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他心中自信,凭他身后的兵丁,难不成还拿不下这不到一百人?
  今天他就先拿下这劳什子祚郡王,好搅乱那剑指安南的大军,再联合和兰人把人直接留在这南海喂鱼,断大庆朝廷一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