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人很不必如此,折杀小的了。这堤坝本就是小的参与修建的,咱们六爷能让小的来给大人引路,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老大人请移步。”二管事嘴上说的是“小的”,可态度却颇有些不卑不亢的。
  虽然面对圣人他们还是心里打怵,可面对朝中大臣,徒述斐手底下的人却是很有底气的。
  这件事明摆着最后工部能落下不小的好处,二管事尽职尽责的完成徒述斐交代的任务以外,也没忘了要让刘尚书知道这是徒述斐的示好。别东西交出去了,接了手的人装傻只想要好处。
  二管事的一句话让刘敬诚有些犹豫,在工部的未来和皇子夺嫡争储这两个选项中摇摆不定,连脚下的步子都慢了下来。
  二管事见状,便状似无意的道:“咱们庄子如今能有这般的规模,便是因为各处都有秩序、规矩。凡事按照规矩来,总不会是错的。刘大人,小的这浅见可还入得了您的法眼?”
  刘敬诚脚步一顿,看向了二管事。后者不闪不避的,一点也没有心虚的样子,这让刘敬诚知道,这人的行为定然是得到了徒述斐允许和同意的。
  四个人停在了道路中间一时无语。过了一会儿,刘敬诚才长叹了一口气:“老夫老了。”
  “大人,老不老的,只要您守规矩,刘家再荣耀几代也不是什么问题不是?”二管事心里好不腻味,他心里替自己主子不值——也没让你站队,只告诉你要守规矩,别在工部的事情上推诿或者卡要太子爷的差事,这老东西却推三阻四的!
  刘敬诚狠狠的闭了闭眼,最后终于做出了决定。再睁开眼的时候,他已经笑容满面,十分和蔼道:“无规矩不成方圆,刘某忝为工部尚书,若手下之人没有规矩,工部岂不是寸步难行了?”
  “老大人真知灼见,小的佩服!”二管事给刘敬诚揖了一礼,同样笑着回道。
  跟在后面的苏侍郎见状,心里有了计较,知道从此以后工部恐怕是要变天了。
  刘敬诚这边的事情徒述斐还不知道呢,此时他正以一个儿子的身份,领着自己的皇帝爹参观自己的庄子。
  当然身边少不了一直参与运营庄子的苏管事了。
  这里是徒述斐的庄子,因为大多数时间都是封闭式运营,安全性上甚至要比提前清场的京城也不差。更何况还有不少在圣人进了庄子里之后就失去踪影的金吾卫呢!
  所以圣人很放心的跟着儿子一起去看看他经营了一年多的心血。
  “小六你来说说。”圣人也没让苏管事来打扰,虽然比起徒述斐来苏管事才更熟悉庄子里的事情。可这个时候的圣人难得想放松一下心情,和儿子相处一下。
  徒述斐敢等在庄子里面,自然也不是毫无准备的。他拱手称是之后道:“儿臣这庄子原本是为了给父皇分忧置备下的,本想着暂时救济去岁因为旱灾而背井离乡的百姓。可太子哥哥说,授人与鱼不如授人与渔,儿子翻了许多的典籍,又求了太子哥哥帮忙出主意,才从书上找到了这个‘以工代赈’的法子来。最多的时候,曾有十二万余人。”
  跟在圣人身后的几个大臣,本来听到徒述斐前面的话的时候,还想要夸奖几句“敏而好学”之类的话来拍拍马屁,可最后一句话,却让跟着的人立刻脸色变得刷白,冷汗都开始往外冒了。
  徒述斐的余光看到,不动声色的继续道:“好在父皇和朝中的大人们雷厉风行的放赈,灾民里有余力的感念朝廷恩德,便分批返乡了。如今快要春耕,又有将近一万余人要回乡耕种,这都是父皇的恩德,发下了种子农具,还免了他们灾年的赋税,不然儿子可有的头疼了!玻璃作坊再挣钱,也经不住这般啊!”
  跟着的大臣额上的冷汗下去了,总算缓过一口气来。
  圣人指着徒述斐揭短:“你既然以工代赈,那些人不都在你作坊里面了?给你干活,你给他们工钱岂不是天经地义的?”
  徒述斐听着这话耳熟,隐约记得好像自己曾说过类似的话。不过现在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徒述斐立刻就叫起委屈来:“父皇这话好没道理!难不成您以为灾民们全是壮劳力不成?”
  “怎得,不是?”
  “自然不全是的!如今儿臣这里还剩下五万余人,有三个玻璃作坊和七个水泥作坊,所用的人也不过是两万壮劳力罢了!开春之前还有近一万人要离开,只剩下一半的人了!余下的,全是没什么力气定不了事情的半大小子,还有儿童妇女什么的!”
  徒述斐掰着手指头给圣人解释。
  “苏管事说,这些人逃难的时候身体亏损的厉害,虽然用不着吃药,可总要将养,且不能再恶着。那些半大的小子能吃的要命!儿子若是如今停了供应,岂不是断了他们的活路?只能继续拿玻璃作坊养着他们,免得最后善事成了恶事。是儿臣无能了……”
  说到最后,徒述斐很自然的脸上露出些失落和自责,似乎对于自己不能把事情办的漂亮一些很难过,对于自己能力的不足也很苦恼。
  圣人长叹了一口气,难得感性的摸了摸徒述斐因为低着头而对着自己的发旋:“哪个敢说你无能?你小小年纪的,就能做下此番动静,说一声保境安民也不为过!”
  徒述斐似乎被圣人的话安慰了,抬起脸来看着圣人没说话,似乎在催促圣人仔细说说,眼睛里都是被表扬之后强忍兴奋保持仪态的自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