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君的房间里没有点灯,齐释青整个人隐藏在黑影里。只有一对黑眸,阴恻恻地转向门外,不动声色地看着来人,闪着粼粼寒光。
  第274章 忘情(十)
  沈旦从县衙门口屁滚尿流地逃走,一溜烟地跑回家,先惊魂甫定地在家抖了好长时间,好不容易定下神来就火速更衣来找第五君。
  他小心翼翼地从浑书鼎金典当行探出脑袋,却意外地发现街上有好些人是从第五君的医馆跑出来的。
  这些人从穿着打扮上就能明显辨认出来,都是去第五君那儿免费看诊的病号,也不知为什么突然全都跑出来了,惊恐得跟逃命似的。
  他们只要见到路上行人,就会拉住对方问衙门那儿到底发生了什么,每个人都在问,而且还不信似的一遍又一遍地确认,沈旦见状立刻拿袖子把自己的头给捂了,一溜小跑向第五君的家奔去,心脏扑腾个不停。
  今天实在是太诡异、太吓人了。
  “嗯嗯,然后呢?”
  第五君心情颇好地听着沈旦竹筒倒豆子,一边踮着脚把院子里挂的小灯笼挨个点上,像是在夜空里开花一样。
  院子一下变得温馨起来,小秀才拿着比她高一倍的大扫帚往外刷刷扫地,第五君从井里打上水来浇在地上,一副热火朝天大扫除、除晦气的样子,简直像在过年。
  第五君甩甩手,歪着头欣赏了会儿自己五颜六色的小夜灯,笑眯眯地看了眼沈旦。“你自己找地儿坐哈,晚上没吃饭一会儿一块儿吃。”
  沈旦终于把他今天的魔幻经历讲完了,连喘几口大气,拖过一只小马扎一屁股坐了上去,头顶上的黑缎小端冠啪唧歪了,他赶紧扶正。
  “唉……要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能相信这世界上真有鬼……”
  第五君仍然是眉眼弯弯的,什么都没解释,只哼笑着打趣:“你都是被邪神上过身的人,见到鬼魂还这么不淡定。你别说,那鬼可是个好鬼,救了你不说,还把邪神的事给捅出来了,给我省了不少麻烦。”
  沈旦垂头丧气地看着第五君玩似地在院子里打扫了一阵,又见小秀才把门口那块写了义诊一周的石板雄赳赳气昂昂地扛了回来,问:“我在衙门那儿撞了鬼,你这儿又是怎么回事?我过来的时候,好多你的病号正往外跑,不停地打听事情。”
  小秀才听到了,把石板往地上一放就想说话,被第五君一个眼神制止:“小秀才乖,帮哥哥把上面的字擦了。”
  第五君接着对沈旦说:“跟撞鬼差不多,差点被偷家了。”
  沈旦大惊:“什么?怎么回事?”
  今夜的永丰镇格外亮堂,不知道是不是人们都怕鬼的缘故,家家户户都恨不能把所有的灯都点上,还有不少人家门口挂了桃木剑,枕头底下压了菜刀。所有人都在讨论鬼县令的事,但所有人都不敢大声说,好像生怕声音大一点,那个死县令就会出现在自家门口似的。
  只有第五君家里轻松又愉快。
  在漂亮的夜空下,第五君慢条斯理地擦着院里吃饭的桌子,一边说:“我听说你被捕快带走了,就出去看到底怎么回事,结果我一走,那些人就原形毕露了。”
  他把那些病号擅闯房间、偷他东西、试图举报他、把他送到官府的事儿一说,沈旦也气得够呛。“真是些不知好歹,厚颜无耻之徒!”
  第五君把抹布往桌上一摔,也拉了个小马扎坐下来,叹道:“谁说不是呢。”
  夏夜温热的风轻柔地吹着,把院子里的小花灯吹得像在跳舞,五彩斑斓的灯光映在地上,如同在海底点了蜡烛。
  沈旦沉默了会儿,忽然问:“你……出去找我了?”
  尽管他努力控制着语气,但话音里还是明显流露出欣喜和希冀,语调都飘了。
  第五君:“对啊。”
  沈旦心里一下就跟吃了蜜一样甜,他低下头,抿着嘴,不想让嘴角上扬得太明显。
  突然,一股冷风从医馆里吹了出来,沈旦小腿一凉。
  但他没作他想,仍然甜蜜蜜地托着脑袋问第五君:“然后你回来就把他们都赶出去了?我看他们吓得不轻。”
  第五君“哦”了一声,“还有个事儿你不知道呢,之前暴雨天,我碰巧捡了个人,当时不知道他是谁,我就随手把他放在邪神庙了,结果人家是我原来门派的师弟,还自己找上门来了。”
  他话音未落,就有一个人影从医馆里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沈旦一见,目光凝住——
  来人一袭黑衣,身材高大,走路带风,五官和比例都生得极好,只是面容冷峻,视线都带着杀气。这样肃杀的一个人物却挽着袖子,端着一个水盆,雕塑一样的手臂线条一览无余,违和地宜室宜家。
  第五君背对着屋子,不知道齐释青已经出来了,继续说:“这师弟,啧,特别懂事,真是没话讲,一直在屋里帮我干活呢。就是他帮我制服那些人的。”
  沈旦看向第五君身后,问:“你的师弟,是司命神君的徒弟吗?”
  第五君说:“不是,是玄陵门的,故事很复杂以后有机会再说。”
  沈旦心里一惊,但面色不改,仍然看向第五君身后,说:“也是蓬莱仙岛下来的么?”
  第五君点头,“是啊,不过我还没来得及跟他好好说说话……”他还没说完,沈旦就罕见地打断他,问:“他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