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挺长时间,路过了十好几个关门堵窗的商户,突然眼睛一眯。
  好像水里有个人啊。
  第五君把手放在眼前挡雨,看了好一会儿才确认,那确实是个人。
  这人躺在水里,雨水几乎把他给淹了,只有个脑袋露在块石头上,像枕了个枕头似的。
  他穿了一身黑——不过第五君也不是特别确定,因为现在天色已经晚了,什么东西看上去都是灰黑的——黑衣服在水里倒是挺飘逸的,像是泡发了的紫菜。
  第五君摸着墙走过去,弯腰先去探这人的鼻息。
  结果雨太大,啥都没感觉到。
  第五君“啧”了一声,又去找那人的手腕,从水里捞出来,试了一把,发现这人还有点脉搏,便松了口气。
  “喂,醒醒,要睡回家睡。”第五君拍着这人的脸,试图把人叫醒,但这人一点反应都没有,昏迷得彻彻底底。
  第五君叹了口气,想今天真的有点倒霉,本来在家舒舒服服的,这都碰到了些什么人。
  雨越下越大,眼看着小巷子里的积水又要上涨了,第五君想也不能放任这人晕在这里啊,再晕个个把时辰就好溺毙了,只得把人拽起来,还得小心着不让他口鼻进水。
  第五君回头看看来时的巷子口——已经走进来很远了,返回去太麻烦——又扭头看看就快走到的邪神庙,叹了口气,拖着这个人往巷子的另一头走去。
  “总算到了!沉死了!”
  第五君哼哧哼哧地拖着这个人爬上好几层台阶,进了邪神庙。
  台阶上的水跟瀑布似的,脚踩上去都打滑,第五君不光背着药箱,还拽了一个半分意识都没有的成年男子,觉得自己简直是县令家的苦力。
  总算头顶有遮挡了,第五君深吸一口不含水珠的空气,像小狗甩毛一样甩了甩头发,一边拧自己的衣裳,一边嫌弃地瞥着地上这人。“这什么破衣服,光吸水都得吸几斤……”
  借着邪神庙里的明烛,他看清地上这人的确穿的是一身黑衣,层层叠叠的,看上去很是华贵,不过因为泡了水,上面的暗纹显不出来。
  第五君在下界待了这么久,碰到穿这种衣服的人一向都是绕道走——在信奉邪神的下界,非富即贵的人,大多不是什么好东西。
  刚刚在县衙的那一遭更是让第五君深刻意识到了这一点。
  看出来这人也是个不知道靠什么发家的富家公子,第五君一眼都不愿意多看他,因此就放任这人趴在地上,没有伸出一根指头帮忙翻身——反正庙里也没水,憋不死。
  第五君浑身滴水,走到邪神像跟前。
  “真是造孽……”他把双手在盖供桌的红布上使劲擦了擦,擦干后跳上去,开始爬邪神像。
  这座邪神像就是最大的那个邪神像,高两丈有余。
  第五君现在身体大好了,虽然浑身湿漉漉的,但手脚可比三个月前麻利很多。他不用爬到邪神头顶,只在邪神半腰的位置上看见头顶那张符咒还好好地贴着,就放心了。
  “呼。”
  第五君跳在地上,从供盘上拿起一个水果,在湿袖子上擦了擦,啃了起来。
  “不新鲜了。”第五君撇撇嘴,“至少三天没换过水果了。”
  他啃着水果,瞧着外面的雨帘,想邪神信徒本就该是这么回事,只有天气好、有求的时候才会来,平常谁来嘛。
  第五君越想,越觉得县令有病,他到底是忠诚的邪神信徒还是特别讨厌司命神君?如果是讨厌师父的话,他又是从哪里知道师父的法号的?
  对于这种无解的问题,第五君想了一会儿就放弃了。余光扫过地上趴着的那个人,第五君忽然想到刚刚巷子口外那股子阴气。就是那股突兀的阴冷气息才把他指挥到这儿的。
  他原以为是邪神庙里的符咒出了问题才导致邪气外泄,但现在看看并非如此。而那条小巷子他都走遍了,根本没有任何异常。
  所以……
  那股邪门的阴气,难道是这个人发出来的?
  这什么人啊?
  “哎呀,别是跟县令一样的精神病吧。”第五君有点害怕地想,“万一他也是那种极其忠心的邪神信徒,那简直是被邪气腌入味了啊!”
  第五君越想越觉得瘆人,赶快把药箱背好,甩甩袖子跑出了邪神庙。
  他没有把人翻过来,自然就没有看见这人身前压着两样东西:一样是枚玉佩,跟他当掉的那枚一模一样;另一样则是一只通体纯黑的罗盘 ,正散发着至阴至寒的煞气,就连邪气都不敢轻易靠近。
  作者有话说:
  第五君:(把老公往邪神庙一扔,甚至没有翻面)这儿不淋雨,还有吃有喝,够意思了
  第268章 忘情(四)
  正如第五君所预料的,他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小秀才一个人在家等着,一想到哥哥是被带去了县衙就焦虑不已,左等不回右等不回,不到日落时分就急哭了。
  但她很乖地遵守了第五君说的话,不让她出门她就不出门,只来来回回在屋门和院门中间晃荡。
  等第五君推门回家的时候,小秀才哇地扑出来,眼睛已经肿成桃子。
  “唉——”第五君重重地叹了口气,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让第五君老怀欣慰的是,小秀才果然做好了晚饭,在锅里一热两人就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