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归瞬间僵住。
  ——十四天?!
  司少康走到他跟前站住,悠悠道:“玄陵少主与小齐公子,半月前于玳崆山遇袭。玄陵少主重伤昏迷,小齐公子坠崖失踪。”
  齐归呼吸急促起来,心头蓦地涌起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司少康的眸子深邃,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
  “当夜,玳崆山一带邪咒过境,无人生还。”
  齐归脸上的血色刹那间褪了个干净。他迅速伸手抓住了司少康的衣袖,骨节惨白:“少、少主……”
  司少康一动不动,沉缓道:“齐释青被玄陵门弟子及时带出玳崆山。当晚,为了寻找坠崖失踪的小齐公子,玄陵掌门、三位长老、连同六十八名弟子一起进山。”
  司少康紧紧盯着齐归的眼眸。
  “他们没能出来。”
  “小君,节哀。”
  齐归五指掐紧司少康的手臂,如同冰凉的铁爪收紧。他死死看着这个白衣仙人的脸,然而这个人的五官却在眼前糊成一团。
  这一瞬间,他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就连心跳声都听不见,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在呼吸,又或者他是否还活着。
  “我是死了,是吗?”他一字一句地问司少康。
  司少康轻轻把手放在齐归的手背上,齐归瑟缩了一下,几乎感到灼痛。
  齐归看着司少康的嘴唇开合,呆滞地读出了这样一句话:“你还活着,但是齐归,必须葬身在玳崆山里。”
  齐归不明白。
  他用力甩开司少康的手,因为腿僵直无力而趔趄倒地,却固执地避开司少康的搀拉。他知道自己现在还在蓬莱岛西,离玄陵门只有几天的路程,他要是用灵力,快点跑,也许一天一夜就能回去。
  司少康在原地,并没有阻止他。
  齐归深吸一口气,调起周身灵力想要腾空而起,却在下一秒脸色煞白。
  ——他的左臂……
  齐归一厘一厘地、机械地、如同木偶一样低下头去,看他的左手。
  那只手笔直地垂着,好似断了一样,没有知觉、无法动弹。明明右手还摆着向前疾冲的姿势,左手却不听使唤,连帮助他保持平衡都做不到。
  齐归的脊柱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他又试着调动灵力,想要他的左手抬起来,却发现根本做不到。
  司少康在这时走到了他身边,轻拍着他的背。
  “小君,放松。”
  齐归听到自己的呼吸好似拉风箱,一下一下格外吓人。他死死盯着自己的左臂,冷汗湿透全身。
  司少康手掌贴住齐归的后心,往里注入灵力。
  齐归挣扎躲避着这股灵气,却被司少康定在原地动弹不得。他睁大双眼,无法置信又惊慌地盯着这个白衣仙人,听见对方说:
  “玳崆山上,你做了什么,你忘了吗?”
  齐归的瞳仁在这一刹那颤抖起来,清澈见底的眸子里倒映的白色身影不住摇晃,仿佛就快碎裂。卒然间他一切都明白了过来,却无法抑制、不能收敛地变得颓唐。
  司少康的声音在他耳边如同晚钟。
  “你已经被当成失踪的死人,若你活着出现,所有人都将视你为堕仙。”
  齐归低声喃喃,声音都在发抖:“可我不是,我不是……”
  司少康却在这一刻突然发了火。
  他一把揪住齐归的衣领,掐住他的下巴:“我知你不是。”
  “然后呢?你要告诉别人你能以天生药躯化解邪神咒诅?”
  司少康压低了声音,呼吸都在喷怒气。
  “……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齐归牙齿咬住下唇,嘴唇却仍在不住哆嗦。
  “你,你为何……”
  齐归这句话没能说完,他想问的太多了。
  ——你为何对我知之甚深?
  ——为何好像认识我多年一样,如此掏心掏肺?
  ——你是谁?
  司少康呼吸粗重,死死攥着齐归衣领的手缓慢松开了。
  他扶齐归站直身体,跟他相隔一步之遥,恢复清冷的声线,道:
  “你从药王谷降世,无父无母,无名无姓。天生药气,皮肉之伤一夜即愈。后被带入玄陵门,被掌门齐冠赐名‘齐归’,因无生辰八字,无法学玄。”
  齐归的眼睛里反着光,他牙关打颤得厉害,牙齿磕碰的声音传到脑海里异常刺耳。
  司少康却无视了他的软弱。“你自幼与玄陵少主齐释青情投意合,对其格外仰仗依赖,在门派内外均形影不离,以至惹人猜忌。”
  齐归张开嘴,“你……是谁?”
  司少康冷笑一声,继续说:“两年前,在银珠村,齐释青为断袖的风言风语斩了盗刀岛掌门一只手,自此你心中与他生了隔阂,不复从前那般粘人。你对齐释青以礼相待,尊他为少主和师兄。”
  齐归颤抖着低吼:“你是谁?!”
  司少康看着他,像是在背诵台词一般,语气近乎自嘲:“你为他领罚,为他撒谎,在善念堂跪了二百四十六天。在玳崆山上,你……”
  这句话被齐归一拳打断,齐归像是疯了似的一拳砸向司少康的脸,却被接了个正着。
  齐归瞪视着这个单手握住他拳头的男人,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
  “你、是、谁?!”
  司少康手上使了点劲,齐归吃痛,却一声不吭,仍旧对他怒目而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