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堕仙,是拜入邪神门下的修仙之人,传说可以经邪神提点直接登仙。他们法力高强,然而身负咒诅,若心志不宁极易走火入魔,至失神失智时则会嗜血好杀,与禽兽无异。
  玄陵门便派少主探察此事,齐释青率人一路披荆斩棘,所到之处堕仙销声匿迹。因此他便被蓬莱仙岛百姓看作少年英雄,救命恩人。
  而正当天下太平之时,齐释青却突然闭关。于是就有人猜测,许是玄陵门少主的功力又要上一层了,玄陵门真是大有可为!
  豆腐脑王婆抹着慷慨的热泪:“玄陵少主出关,太风光了!”
  小二盖上木盖墩脑:“那咱要不要送玄陵门个人情,这锅豆腐脑就不收钱了?”
  王婆紧了紧已经藏了金锭子的衣襟:“堂堂玄陵少主,他不差钱!”
  茶水铺子的老刘听不见王婆和那黑衣青年的对话,只是看那些玄衣像是蓬莱岛西玄陵门的道袍。
  蓬莱仙岛如此之大,从岛西跑到岛东,快马也得跑上个把月,是有什么大事儿发生了吗?
  也没听街坊邻居说过这蓬莱岛近来有什么大事儿呀?
  嗨,仙门的事儿,咱想也想不明白。
  老刘钻回茶铺子,看了会儿沸水咕噜咕噜冒泡,回头看了眼灸我崖的大门——未到巳时,还紧闭着。他叹了口气,最近见儿子的次数越发少了,这孩子上回跟他说,已经可以辟谷了。
  第6章 灸我崖(六)
  第五君时常瞅着大刚,心里就想,除了他自己以外,他是真没见过如此有灵气的好苗子。于是他就会特别高兴地表扬一下自己:“我真是慧眼独具。”
  第五君从小长在药王谷,洞天福地,又有仙草滋养,灵气过人是很自然的。然而他的小徒弟刘大刚,街坊长大的茶水铺小子,只跟着他修炼了一年,就已经可以辟谷了——这搁在八十八仙门任何一家,都找不出这样的好资质。
  日中时分,大刚跟第五君打招呼:“师父!我去陪爹爹吃个中饭!”
  第五君颔首,大刚快乐地跑出灸我崖。
  第五君站在长案后,目送跑远的小身影。
  能辟谷之后,大刚本来是很新奇的,一口都不想吃。是第五君告诉他:“你已半只脚踏入仙门,寿数不能同凡人相比。若你有一日跳出轮回得道成仙,你与你父亲的缘分就在此世尽了,应当珍惜。”
  大刚年纪小,从未想到这一点。听了师父的话,他乖乖道:“晓得了师父,那我得空就去看爹爹。”
  第五君道:“你娘走的早,要对你爹好。”
  大刚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瞧着第五君,使劲点头。
  灸我崖过午继续接诊。
  陪爹爹吃过饭回来的大刚,明显有什么话想说。第五君依旧在长案后头指导着徒弟如何施针,老神在在,气定神闲,没有理会他滴溜溜总是瞟向自己的眼神。
  这是第五君立下的规矩,接诊时不可闲谈。
  憋到了日头西斜,接诊结束,大刚总算憋不住了。他草草把用过的银针包起来扔进木桶,就对第五君大声说:“师父你知道吗!玄陵少主来啦!!!”
  话音刚落,大刚就看见他师父的身影跟不倒翁似的晃了又晃,接着一个踉跄,磕在了灵堂上。
  这次,他师父把司少康的灵牌撞倒了。
  但第五君很出息地没晕过去。他忍着头晕目眩,扶着小徒弟站好,不敢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大刚只道师父是太激动,太兴奋了:“俺爹说,今早上玄陵少主带着好多弟子来啦!现下就住在云海阁,高老板都高兴疯啦!”
  第五君看着小徒弟眼冒金光的样子,嘴唇微微抽搐。
  见师父没答话,大刚善解人意道:“师父,谁听着玄陵少主的名儿不激动呐!您放心,您太激动撞在灵堂上差点摔了的事儿徒弟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第五君:“……”
  第五君颤颤巍巍伸手把司少康的牌位扶正,然后慢慢回身,看着小徒弟。
  大刚无辜地看着师父:“师父,可要我再上炷香?”
  第五君:“……不必。”顿了顿,他深吸一口气,道:“把你听到的,细细与我讲一遍。”
  第二日灸我崖开门接诊的时候,来的病患都问了大刚同一个问题:“小郎中,那是谁呀?你师父呢?”
  大刚便回:“那是我小师叔,我师父出远门啦!”
  病患“哦哦”着这才放心,既是同门师叔,一脉相承,水平定也是不会差的。
  长案后面的第五君不着痕迹地微笑,心里腹诽:“要真是灸我崖的白姓子弟来扎针,扎一个残一个,扎两个残一双。”
  昨晚在听了小徒弟带来的“好消息”之后,第五君迅速在小徒跟前露了一手。
  他从衣襟里不动声色地摸出来了什么物什,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以手套遮面另一手抚过,待双手垂下的时候,大刚面前的青衣仙人已经换了一张脸。
  一张和蔼可亲的中年妇女的脸。
  大刚:“师……师父?!……师父?”
  第五君呵呵笑了一声,却令大刚一激灵——
  这哪里是他仙人师父清越的声音,这这这,这分明就是那个,那个莲花楼里青梅姐姐的表姑姑的邻家小弟的二舅姥爷那个粗鄙壮汉的嗓子!
  第五君用着这粗鄙壮汉的嗓音道:“换颜易嗓之术,想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