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却是恰恰好好,素盏看着对方露出一丝讨好的笑容。她将箱子放到桌上,取出十来只,大大小小的琉璃盏。
  这琉璃盏大一些的,杯口约有一指,小一些的,不过只有拇指大小。
  她先取出八只小碗,在每一只碗里都划上了些许药丸的粉末。
  紧接着,她又从箱子里掏出了五六个瓶子,又让琉璃取了草木灰和无根水。
  这草木灰好说,无根水却是要难一点。倒是黛玉想起来,如今这衙门之中正好有一坛,她在寒山寺采的枝上露。
  很快东西变齐全了,素盏又让人升起一把红伞,将伞打开撑在桌上。
  她用无根水洗去草木灰,只留下其中最为细腻的一点细白,用银针挑了,轻轻地点在碗里。
  然后又取了烈酒,每个琉璃碗点上烈酒,又或是点,或是撒,或是泡,手法各有不同,而随着她的动作,琉璃盏里的液体慢慢地开始变化。
  有些如沸腾一般,有些则是变得清透,有些其中竟凝固了丝铁一般黑锈之物,林林总总各有不同。
  素盏一直全神贯注地盯着,桌子上的八只琉璃碗。她一边观察,惯用的右手不停地,在书册上记录着。
  竟是足足写了两三页,这一趟下来,就是不知不觉间就是两个时辰。
  一旁的顺天府尹这会儿,可再也不敢有任何小瞧素盏,那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是见鬼了一般。
  他也不是个蠢笨如猪的,哪里不知道,眼前这丫头是故意表现给自己看的。
  好个促狭的丫头。
  好个宠丫头的主子。
  顺天府尹这会儿心头无奈,自己不过是多说了一句,结果竟是被这丫头现实打了回脸。
  你别说还真疼。
  只是他本就不是个心胸狭隘的,此时见了素盏也有了几分爱才之心。
  只看这一系列的手法,把普通的仵作不知比到哪去了。
  其实这倒是错怪了素盏。
  她当时想的很简单,就是为了尽快最直观地,让黛玉看到这其中的效果。
  因此这才每一步都在众人面前,实际并非是夸耀之色。
  只是素盏也不知顺天府尹这会儿的心思,以她的脾气便是知道,也不过就是微微一笑撂在一边罢了。
  素盏将自己记录的内容仔细的核对,又比照着这些残留物,微微闭目思索。
  又过了一会儿,她再次提笔,这是这一会儿,却不是像刚刚难以辨认了,反而带着几分女子的娟秀。
  当写完最后一个字,素盏长舒一口气,将书本奉到黛玉的面前。
  “小姐,这应该就是配方。”素盏刚刚的动作看着果决,但实际上她也是有几分不安的,此时做出结果,这才放下心头的忐忑。
  毕竟如今,可是关系到数条人命,人命大过天,但凡多一分把握,也许便能多救下一个人。
  “这颗肌息丸的成分比例很新,应该我大汉立国之后的,而且,我刚顺手又添了点东西,倒是有些收获。”
  “快说,什么收获?”黛玉此时难免有些急切,实在如今正是争分夺秒,但凡她们快上一时一刻,便也许能多一条性命。
  素盏自然也知道,因此听到自家小姐询问连忙说出:“是马鞍藤。
  这东西在咱们这边并不常见,在咱们大汉能够种植这东西的,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西海。说起来这东西本是药物,功效就是消痈散结,祛风除湿,解毒益气。1”
  听闻素盏的解释,黛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当听到此物原本是药物的时候,她这才恍然。
  之前她所去读的药典之中,也曾经写过此物,却未曾想到有人竟会拿它来做肌息丸。
  顺天府尹听到这儿,手捻胡须轻叹:“圣人所言不虚,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本官今日算是又学到了,这救人的东西,转手就变成了害人的。果然是,最难解是人心。”
  黛玉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水豫宸,从刚刚开始,对方便似乎一脸沉思:“梓睿?”
  “嗯?”水豫宸恍然地眨眨眼睛,他转头看向青梅,不知对方刚刚说了些什么。
  只是当他看到对方,那满是担忧的双眸,不禁一阵自责。
  “这药是从哪儿出来的,我大概能猜到了,赶紧去查,如意坊这边又没有人和大皇子府之人联系。”
  水豫宸一提醒,黛玉立刻也反应过来。的确如此,这药中含有特殊的成分,是只有西海那边才有。
  之前的大皇子妃,可不正就是西海靖海侯府的小姐,这完全对得上。
  “若是真的是乌家的,这大皇子妃死的不怨,竟然做下这等事情,我倒是恨让她死的痛快了。”水豫宸眼中划过一抹厉色,这事儿若是真的牵扯到靖海侯府,只凭这么多条人命,他也要把相关人等,狠狠地扒下一层皮来。
  一旁的顺天府尹听到这儿,眉心一阵乱跳,这位主儿实在杀气太浓了。
  只是他却不敢多说,毕竟如今他算得上是戴罪立功,即便仅上任一个月,也没什么区别。
  再者说,李大人也是憋着一口心气儿的,他知道这顺天府尹不好做,连着好几任都没超过一年半载。
  可他就认个死理儿,总要有人趣在黑暗中点燃一盏灯,哪怕烛光微弱,终究那是个念想。
  因此李大人也是目光灼灼,颇有些想要摩拳擦掌的样子,倒是让黛玉原本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