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看陆云琛脖子上的伤,确实是他一时着急去拽陆云琛衣角留下的。
  纪桓咽了口吐沫,一把抓住陆云琛的衣袖,学着闫知之平常撒娇的模样,来回摇晃了两下道:“错了。”
  陆云琛垂眸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我…我当时真的心急……”
  纪桓虽然是古武世家的传人,可古武世家只是个名头,又不是真的生在一个仗剑天涯,快意江湖的时代,他生活的地方有法、律、法、规,又是一个太平年代,心中有侠义,身边有约束。
  当初也听过,在很久很久以前做了错事的门派,极有可能被仇家屠戮满门,可到了他出生的那个时候,这种事就说不过去了。
  纪桓也知道自己既然来了这里,就不能保有和平年代的旧思想,可在听到掌柜子说的话,再到走出城门没多久后,便撞上了陆云琛,那些烦恼交织在一块,他确实是冲动了。
  “如果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不会在魔族救我,也不会费尽心思去管风雨镇山神献祭的事情。”陆云琛覆上纪桓的肩膀,柔声道:“你生气没有错,但做这些事的人,也没有错。”
  纪桓垂下眼帘道:“我知道有了这些事做铺垫,确实能让浩天门大厦将倾。”
  “你心里都知道,为何还会如此?”
  “我有点怕,这些事是你做的。”纪桓说到这里,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不应该不相信你的,在你眼里,人命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
  陆云琛面上没有一丝波澜,在听到纪桓这个回答时,他并没有感到奇怪。
  在一次次相处,一次次交流中,陆云琛早就知道,纪桓从遇见他的那天起就已经把他给神话了,在纪桓的想象里陆仙尊怜爱世人,为了世间的安稳能够舍身忘我。
  可他才三十岁,尽管年少时也有过热血澎湃,肆意张扬的时候,但短短三十年哪有那么多超脱世俗的领悟。
  “小仙尊,是很重要的东西对吗?”纪桓望着他,从他口中迫切得到一个回答。
  陆云琛回过神来,弯起唇角:“很重要。”
  纪桓紧绷的神经在得到陆云琛这个答案时,终于松懈了下来,他露出了今日见面后第一个笑容,这笑容好看而爽朗,哪怕身上看起来脏兮兮的,身上的艳丽亦不输午后的艳阳。
  他相信这个世间是美好的,哪怕这个世界不那么美好,陆云琛也是美好的。
  陆云琛轻叹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纪桓的乱发,纪桓往后退了半步,口中低声道:“脏。”
  “我在山里待了那么多天,也不见得干净到哪里去。”陆云琛说。
  纪桓朝着陆云琛挥了挥手:“我头发都打结了。”说着他抓了抓凌乱的发丝,这些天早已没有了在魔族里穿金戴银的体面模样:“还是短发说服,你看待会洗洗,我要不要把头发都搅了。”
  “配上你这张脸,怕是会更引人注目。”
  纪桓叹了口气,天知道,他已经撑着出来时的发冠睡了几天。
  陆云琛画下一张符纸,贴在纪桓身上,很快纪桓感觉到呼啸的风刮过脸颊,再一睁眼已经到了他们如今的驻地。
  原本寄居在尸傀里的沈知书,此时已经是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
  纪桓瞪大双眼,围着沈知书的新身子绕了一圈,又抬手戳了两下沈知书的脸颊道:“小仙尊活脱脱一个手艺人唉,这绢人做得也太牛了吧!不是我先前就知道,我铁定以为他就是活人。”
  “他目前这样,遇见有道行的人一眼便能看出来。”陆云琛说着走到火堆旁,拿起放在柴火边上烘烤着的灵果递到纪桓面前。
  纪桓盯着沈知书木讷地点了点头:“真的绝。”嘴里一声声感叹的同时,已经伸过手去接陆云琛递来的灵果,刚抓住果子,纪桓就被果肉烫的跳了起来,第一反应,就是想把果子丢出去,又极快的用另一只手去接,两只手来回交换着,整个人被灵果烫的上下蹦跶。
  陆云琛道:“丢石头上。”
  闻言,纪桓赶忙把烤熟的灵果往石头上一丢,烫红了的双手赶忙抓住耳垂,嘴里大口大口地往外呼气。
  “小仙尊你的手是渡过一层防护膜吗?也太无情了吧!”
  陆云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又看向纪桓被烫得面红耳赤的模样,轻笑道:“抱歉,应该拿出来再放一会的。”
  闫知之用树枝捅了两下火堆:“纪哥哥抱着师尊取暖那会,手都烧焦也不喊疼,我还以为纪哥哥不怕疼呢。”
  听到闫知之这样说,陆云琛难以置信地看向纪桓。
  纪桓本作势要打闫知之,示意闫知之不要乱嚼舌头,可眼见陆云琛看过来,又笑着活动了一下手指:“敷过药膏都没事了,也没那只笨兔子说得那么夸张,你看现在不都好了,没事了。”
  闫知之朝着纪桓愤愤做了个鬼脸,又转身自己,扒拉了两下放在柴火边烤着的果子。
  陆云琛走上前去,拉过纪桓的手看了看,眉头紧蹙着,脑海里只要想到纪桓的手当时表皮又红又肿的模样,心里就舒服不起来。
  一个人活着,为另一个人装一辈子的好好先生,很难。
  可如果那个是纪桓,他也不在乎,编造这一个又一个的谎言,维系着纪桓心中幻想出来的陆云琛。
  “你看呗,已经没疤了,一点伤口都看不见。”纪桓冲着陆云琛傻乐,“那兔子说起话来挺夸张的,你要信她,还不如信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