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引得其他人心绪莫名,谁不想闯出一片天,博得大好富贵。
  聊完那张幼凤榜,茶棚顿时冷清下来。
  “最年轻的宗师?这是不把贫道和纳兰桀、江神宵放在眼里啊!
  但灭圣盟的余孽,确实也上不了钦天监的金榜,更别说题名了。”
  天运子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借着铜炉烘烤双手。
  那个跛足老卒也是心善,主动倒一碗热茶,递了过去。
  “算是小老儿,请道长喝的。”
  天运子眸光闪烁,也没拒绝,打了个稽首道:
  “多谢。”
  阴云遮蔽,天色愈发暗了。
  此时茶棚走进一位头戴帷帽的曼妙女子。
  莲步轻移之间,带起阵阵幽香。
  茶棚当中,那几个围坐一桌的江湖人,皆是面露痴色,像是被迷得意乱。
  还未等他们回过神来,那帷帽女子就坐到天运子的对面。
  “见过道长。”
  那帷帽女子樱唇轻启,声音悦耳,令人如听仙乐。
  周姓男子两眼发直,有些情不自禁,喉咙滚动,疯狂吞咽口水。
  若非保留一线清明,甚至可能做些失态的行为。
  “啧啧,变化之大,真叫人感慨造化玄奇。”
  天运子瞥了一眼,笑意古怪,好像认出来人。
  “正好,帮忙再付一碗茶钱,这里不是好说话的地方。”
  那帷帽女子言听计从,显得颇为乖巧,因为没有铜板,取出两锭银子,双手奉上。
  天运子笑了一笑,坦然接过,将其丢进粗瓷茶碗,开玩笑道:
  “老丈,道祖怜你一片善心,特地赐你一个小聚宝盆,让你不用再操持营生,安享晚年。”
  什么聚宝盆?
  跛足老卒不明所以,只当这个俊美道士满口胡话,没有放在心上。
  他端起茶碗,喜笑颜开的收起两锭银子,就算买上好几年、几千碗的茶水,也不一定能够赚到这么多。
  赶忙弯下腰,满脸感激道:
  “谢谢道长,谢谢道长……”
  天运子摆了摆手,带着帷帽女子走出茶棚,渐渐消失于官道。
  “诶……”
  买茶水的跛足老卒瞪大双眼,低头望向手上的粗瓷茶碗,好像不敢置信。
  他明明已经把两锭银子收起来了,怎么……
  只见明晃晃的两只银锭安静躺在碗底,散发灿灿光芒。
  跛足老卒如同置身梦境,用一只手按向胸口。
  收在衣服里面的两锭银子硬邦邦,膈应着皮肉,并未随之消失。
  他再抓住碗里的银锭,用牙齿咬了两下。
  也是真的!
  “聚宝盆!传说中的聚宝盆!”
  跛足老卒欣喜若狂,小心翼翼地把那只一文钱都不值的粗瓷茶碗藏到怀里。
  却不知这一幕,全部落到周姓男子的眼中,他眯起眼睛,面上掠过贪婪之色,默默抄起桌上的长刀。
  ……
  ……
  “道长,你如果要代替道祖奖赏那个跛足老头,就不应该当众把‘聚宝盆’给他。”
  帷帽女子亦步亦趋,恭敬跟在天运子的身后。
  “为何?”
  俊美道士像是做了一件极为满意的好事,唇角含着明快笑意。
  “那茶棚里面还有几个江湖人,并非善类。
  两锭银子,尚且不足以让他们冒着背上人命官司的风险,下杀手。
  可一个源源不断提供银子的聚宝盆,任谁也要动贪念。”
  帷帽女子眉头轻蹙,好像不太理解。
  她都能轻易看出来的利害,灭圣盟公认最有敏才,深得盟主信重的天运子,怎么可能会疏忽?
  “你知道贫道在长生府的时候,最喜欢玩一个什么游戏吗?”
  天运子笑眯眯的,俊美面皮温和文雅,气质极为出彩。
  “属下不知。”
  帷帽女子莫名心头一寒,好似被一头莽荒凶兽盯上,生出极大地惊惧之意!
  “贫道最喜欢假扮出手阔绰的富家公子,穿一身名贵衣服,去那些热闹的市集。
  找个破落的茶肆,算命的摊子,赏给他们十年八载都赚不到的银子,看他们开心无比的样子。
  然后再眼睁睁,等着那些泼皮恶霸,一把将这些银子抢走。
  这种大喜到大悲的感觉,令贫道觉得通体舒泰,极为美妙。”
  天运子轻声细语,描述着那种常人难以体会的快然情绪。
  帷帽女子那张精致面容登时僵硬,望向那袭素袍的俊美道士,如同见到蛇蝎一样。
  “贫道还会带着一帮恶奴,故意让市井之中的贫苦人家,弄脏名贵的绸缎华服,看他们吓得魂不附体,跪地求饶的凄惨样子。
  然后扶他们起来,表示不用赔钱,当好一个发善心的公子。
  这时候,要么给一笔银子,让这些经不起风浪摧残的穷人做份营生。
  等到生活蒸蒸日上的时候,让憨厚人好赌,重信者背义,挂念家人者卖儿卖女……
  你知道么,人心之恶念,是极为奇妙的东西。
  它能够把大善人,变成大妖魔,明主化为暴君,使英雄沉沦粪坑,变作蛆虫。
  而想要做成这样一件事,其实也很简单,可能只需糟糕透顶的一日光景。
  让他们体会遗憾、无能为力,最后痛恨世间每一个人,包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