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且让它说。”
  纪渊换上儒雅随和的神色、语气,好声问道:
  “你既是一只倒霉鬼,对于霉运、灾气再敏感不过,可看得出源头所在?”
  他仔细端详头顶的气数,发现那团血墨翻涌。
  好似乌云酝酿风雷,隐隐显得可怖。
  霉运正在积蓄,所以才没有显露端倪,让自己觉察到不对之处。
  “小的本领薄弱,只瞧得出游神老爷是被凶鬼缠上,应当离得不远……就在宅邸附近。
  游神老爷若要捉拿它,大可以等到丑时三刻,阴气不盛、阳气不烈的时候,凭一双法眼,当有很大机会。”
  死相凄惨的衰鬼一五一十说得明白,毕竟是游神老爷当面发问,哪里敢有半分隐瞒。
  凶鬼?
  就在附近?
  丑时?
  纪渊沉吟片刻,缓缓点头。
  一边命安老头把小鬼收入地龛,一边动用夜游神的谛听微声,探查提及自己名姓的密谋之音。
  半柱香后,果然毫无所获。
  那股浓郁灵性化为的天眼,四下扫动一阵,也没有窥见任何阴气痕迹。
  “倒是经验老辣,懂得藏形匿迹,躲开探查。”
  纪渊并不意外,倘若真是练气士施法下咒,没那么容易觉察出来。
  “陈伯,你叫府中家丁架一口铁锅,烧热下油。”
  他眸光闪烁了几下,决心今夜丑时捉鬼。
  “好的,我这就去办。”
  门外的管家一头雾水。
  架铁锅烧热油?
  渊少爷这是要炸什么东西?
  ……
  ……
  是夜,丑时两刻。
  浓墨般的天幕笼罩四合,难以计数的阴魂茫然游荡。
  一头书生模样的气鬼驾风而走,穿墙过壁,轻松自在。
  时不时张嘴一吸,直接吃掉几道还未孕育灵智的小鬼,发出阴森怪笑。
  这般凶戾气焰,骇得那些游魂惊慌逃散。
  “大通坊,青龙渠,纪家宅。”
  气鬼牢记自家主人的交待,奔着目标而去。
  所谓五鬼搬运,说白了就是偷鸡摸狗的小伎俩。
  借鬼神无形无迹之能,于一夜之间搬空粮仓、地窖。
  好让人防不胜防,毫无察觉。
  至于搬走气数,也是类似的法子。
  “那纪九郎的武功精深,气血强盛,寻常游魂确实靠近不得。
  可俺有食气之能,隔着屋子就能嗅到那团浓烈气数的味道,偷偷啃上两口,他又如何晓得?真真是妙极!”
  气鬼好似一缕烟气,倏然飘入那座官气护佑的宽阔府邸。
  它仿佛熟门熟路。
  宅子里头独独那间正厢房,有五色光华聚成祥云,再是醒目不过。
  “咦,今晚居然换了地方?定是寻哪个丫鬟、婢女快活去了!好,看俺怎么搬走你的气数,让你倒霉透顶,诸事不顺!”
  书生模样的气鬼发出阴笑,嘿了一声,飞快地赶去。
  只见是一方泥土夯实的开阔演武场,两面摆着十八般兵器,练力的石球、石锁、石碾子。
  中间架着一口好大的油锅,底下烧起烈烈柴火。
  热油翻涌,噼啪作响。
  十几步之外,摆放一把黄花梨木靠椅,其上端坐白蟒飞鱼服的冷厉少年。
  “不好!”
  气鬼乃是生魂炼制,行动、灵智如常人一般,远比普通游魂反应快捷。
  它一进入这方演武场,撞到那道淡漠的眸光,便就心下大惊。
  “这个泥腿子竟能看到俺!那气息……分明是阴世的官差!遭了遭了,快走快走!”
  “晚了!”
  感到阴风扑面,纪渊眉心印堂开出天眼。
  浓郁灵性化作金光直直射出,照见那头气鬼的行迹。
  他低喝一声,原本坐在靠椅上的挺拔身形,恍如一抹流风,倏然卷过百步见方的夯实大坪。
  当“晚”字响起,人已不见。
  等“了”字落下,纪渊的五指张开,仿佛天罗地网,猛然盖住那条气鬼魂体!
  【云龙风虎】的青色命数,加上独门的轻身功法,其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这泥腿子怎么抓得住俺……”
  气鬼惊骇之余,连忙张开一吐,化为黑雾扑向纪渊。
  与此同时,再顺势引动气数当中的霉运。
  “让你崴个脚,跌个跤!摔一记狠的!”
  气鬼形体如一道虚无灰烟,极淡极薄。
  只需半个弹指,便能从收拢的五指钻出。
  “妄想撼动我的气数!”
  纪渊早已命格成就,自然不会被几分霉运轻易伤到。
  十五条命数大放光芒,引动【武曲骑龙】之相,将那团黑雾驱散开来。
  嘭!
  五指合拢。
  大气被捏出爆鸣之声。
  纪渊横空而起,惊若游龙,用力攥住那条欲要逃走的气鬼。
  好似风龙环绕周身,脚尖轻点地面,整个人如弯弓弹射,“唰”的一下落到那张宽大座椅上。
  这一动一静,飘逸绝伦,只留下数道残影。
  “便是这么一个小玩意儿,妄图暗中加害于我?”
  纪渊此时请神上身,用手拿住这头气鬼魂体毫无问题。
  “你主子在哪儿?”
  气鬼几次变幻,却始终挣脱不出。